合租的房子里，闹起了鼠灾。我每晚都在客厅播放一段刺耳的超声波音频，一放就是通宵。
室友小冉捂着耳朵冲我尖叫：你有病啊！大半夜搞噪音污染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？
就几只老鼠而已，你至于吗？它们那么小那么可爱，你怎么忍心用这种东西折磨它们？
她录下视频发到小红书，控诉我精神虐待室友，让我给她和鼠鼠们道歉。
我播完第七天，合同一到期就立刻搬走了。后来，那间公寓如她所愿地安静了下来，
她和她可爱的鼠鼠们共享一室。却怎么在半夜打电话给我，
哭着说那些老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呢？1.我叫林未。搬进这间公寓的第三个月，
我察觉到了不对劲。不是下水道的异味，也不是墙壁的霉斑，
而是一种细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声音。窸窸窣窣，像是砂纸在打磨木头，
总在午夜最安静的时候响起。接着，是食物。我密封在储物柜里的麦片，
包装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、边缘整齐的破口。我买了粘鼠板，放在墙角。第二天，
粘鼠板上空空如也，但中间的诱饵花生不见了，周围还留下几颗米粒大小的黑色粪便。
是老鼠。而且不是一般的老鼠。它们聪明得过分。我没有声张，
直接网购了一个大功率的超声波驱鼠器。当晚，我把它插在客厅的插座上，功率开到最大。
一阵人耳几乎听不见、但足以让大脑皮层感到刺痛的波纹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。
我戴上防噪耳塞，回了房间。凌晨一点，我的房门被猛地捶响。林未！你给我出来！
是我的合租室友，乔冉。我打开门，她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，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。
你有病啊！大半夜搞噪音污染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？她的声音尖利，刺得我耳膜发疼。
我指了指客厅的驱鼠器，言简意赅：有老鼠。乔冉愣了一下，
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夸张地笑了起来。老鼠？就为几只老鼠，
你至于搞出这么大动静吗？她走到驱鼠器旁，厌恶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白色仪器，
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。它们那么小，那么可爱，在城市里求生已经很不容易了，
你怎么忍心用这种东西折磨它们？可爱？我想到那些传播鼠疫、汉坦病毒的啮齿动物，
想到它们肮脏的爪子爬过我们的食物和餐具，实在无法把它们和可爱这个词联系起来。
它们会传播病菌，咬坏电线，污染食物。我平静地陈述事实。乔冉却捂住了耳朵，
一副深受刺激的样子。我不要听！你太残忍了！你没有一点同情心！她突然举起手机，
对着我和那个驱鼠器开始录像。家人们，谁懂啊！摊上一个精神变态的室友，
就因为家里有几只可爱的小鼠鼠，她就每晚播放这种恐怖的音频，不仅折磨鼠鼠，还折磨我！
镜头转向我，她哭得梨花带雨：我真的要被她逼疯了，这日子没法过了！
2.乔冉把视频发到了小红书。标题很耸动：《曝光恶毒室友，
为了几只老鼠对我进行精神虐待！》她很懂得如何拿捏网络情绪。视频里，
她剪辑了我冷着脸的样子，和她捂着耳朵泫然欲泣的表情做对比，
背景音就是那段让她精神衰弱的超声波。当然，手机外放是录不到超声波的，
她很贴心地配上了一段刺耳的电流噪音。评论区瞬间炸了。抱抱姐妹，
这种室友真是太可怕了，简直是心理变态！鼠鼠那么可爱，怎么可以伤害它们？
小姐姐心善人美，不像你室友，一脸刻薄相。支持你，让她滚出去！让她给鼠鼠们道歉！
乔冉拿着手机，把这些评论一条一条念给我听，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。林未，
看到了吗？所有人都站在我这边。你现在，立刻，把这个鬼东西关掉，
然后给被你伤害的我和鼠鼠们道歉！我看着她那张被网络声援撑得无比自信的脸，
没有说话。我只是默默地戴上耳塞，把我的房门反锁。
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尖叫：你给我等着！第二天，房东就打来了电话，语气很不悦。
小林啊，你那个室友投诉你制造噪音，还说你往家里拿危险电器。咱们合同可写清楚了，
不能影响邻里和室友休息。你赶紧把东西处理掉，不然我就要请你搬走了。我明白，
这是乔冉的杰作。我平静地回答：知道了，王哥。我合同还有七天到期，到期我就搬走。
挂了电话，我看着日历。七天。刚刚好。这七天里，我没有关掉驱鼠器。
乔冉的报复也变本加厉。她开始故意把吃剩的外卖、蛋糕盒子敞着口放在客厅，
说是要喂饱那些被我吓坏的可怜宝宝。于是，家里的鼠患肉眼可见地严重起来。
我放在厨房的苹果，一夜之间被啃得只剩一个核。沙发垫子下面，出现了成团的鼠毛和粪便。
甚至有一次，我半夜去洗手间，一开灯，就看到一只硕大的黑鼠从马桶边一闪而过，
钻进了洗手台下面的缝隙里。它的尾巴，又粗又长，像一根油腻的绳子。
我面无表情地冲了厕所，回到房间。乔冉对此却兴奋不已。她甚至给那些老鼠起了名字，
什么小米、小灰、小不点。林未你看，小米今天又吃了我放的芝士蛋糕，
它好聪明啊！她举着手机给我看她拍下的视频，一只老鼠正贪婪地啃着发霉的蛋糕边角。
我只看了一眼，视线就凝固了。视频里光线昏暗，但那只老鼠回头的一瞬间，我清晰地看到，
它的眼睛，在黑暗中反射出了一点不祥的、猩红的光。3.我的沉默和不回应，
在乔冉看来是懦弱和理亏。她变本加厉地在网上扮演受害者。家人们，
那个恶毒室友还在折磨我和鼠鼠，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，感觉自己快要抑郁了。
她就是嫉妒我人缘好，看不得我开心，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针对我。
我已经跟房东说好了，等她滚蛋，我就把整个房子租下来，
给我的鼠鼠宝宝们一个安稳的家！她的粉丝们在评论区摇旗呐喊，众筹给她打赏，
让她买更多好吃的犒劳鼠鼠。乔冉真的用那些钱买来了进口坚果、高级奶酪，
像供奉神明一样堆在客厅的各个角落。整个公寓，已经彻底沦为了老鼠的自助餐厅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腐烂和鼠尿混合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味。我每天戴着口罩和耳塞进出，
尽量减少在公共区域的逗留时间。我的所有私人物品，都用最大的塑料储物箱封存起来。
乔-冉嘲笑我小题大做，活像个生化危机里的幸存者。切，胆小鬼。她轻蔑地瞥我一眼，
然后温柔地对着墙角说，宝宝们别怕，那个坏女人很快就要走了，
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。我看着她那副魔怔的样子，心里毫无波澜。我只是在倒数。
还剩三天。两天。一天。第七天晚上，我把驱鼠器的功率调到了一个临界值。
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声波扫过，连我都感到一阵心悸。客厅里传来一阵骚乱，
无数细碎的爪子疯狂抓挠墙壁和地板的声音，像是下了一场急促的冰雹。
乔冉的房门猛地打开，她冲出来，头发散乱，眼睛通红。林未！你是不是想死！
你把那东西调了什么？你想杀了我是不是！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，
扑过来就要拔掉驱鼠器的插头。我没有拦她。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
说出了这七天来的最后一句话：乔冉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。她狠狠地拔掉插头，
世界瞬间安静了。那令人抓狂的噪音和细碎的抓挠声都消失了。乔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
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。滚！你现在就给我滚！我点点头，拉起身边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。
在我打开大门准备离开时，乔冉在我身后高声宣布：家人们！那个恶毒的女人终于滚了！
我和我的鼠鼠宝宝们自由了！她打开手机，开始了她的庆祝直播。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。
客厅的灯光下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而在她影子的边缘，无数更细小、更黑暗的影子，
正从墙角、沙发底、柜子下，悄无声息地汇聚过来。我关上门，将那一切隔绝在身后。
4.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，我睡得格外安稳。没有噪音，没有异味，
没有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室友。第二天，我收到了中介的微信，说旧公寓的交接已经办妥。
房东检查了我的房间，干净整洁，没有任何问题，押金很快就会退还给我。
中介顺便提了一句：不过你那个室友乔冉可真够邋遢的，客厅和她自己房间简直没法看，
跟个垃圾堆一样，房东扣了她全部押金当清洁费，她还在那儿闹呢。我回了个知道了，
便没再理会。我拉黑了乔冉所有的联系方式，删除了关于那间公寓的一切痕迹。
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此重归平静。直到一个星期后的半夜，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。我挂断，
它又锲而不舍地打来。我皱着眉接起，对面传来一阵压抑的、带着哭腔的喘息。
林未……是我，乔冉……她的声音嘶哑、惊恐，
和我记忆中那个骄纵尖利的样子判若两人。求求你，你快回来……你回来看看……
我不耐烦地想挂电话：我们已经没关系了。不！你听我说！她急切地喊道，
那些老鼠……那些老鼠不对劲！它们……它们不怕我了！
它们开始……开始往我床上爬！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。乔冉哽咽着，
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：我把所有吃的都收起来了，
可是没用……它们好像……好像不是为了吃东西……
它们就看着我……用那种红色的眼睛……一直看着我……林未……
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脑中、让她恐惧到崩溃的问题。
它们的眼睛……为什么是红色的呢？我沉默地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诉，走到窗边。
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，安静而祥和。而电话那头，
却是一个正在被自己亲手饲养的恐惧所吞噬的地狱。我终于开了口，
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事。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老鼠。它们叫『阴鼠』，
以秽气和生灵的阳气为食。5.电话那头，乔冉的哭声戛然而止。取而代之的，
是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粗重而恐惧的呼吸声。阴……阴鼠？那是什么东西？你……你胡说！
你在吓唬我！她的声音在发颤。我有没有胡说，你心里最清楚。我拉开窗帘，
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。普通的家鼠，畏光、怕人，绝不会在有人的情况下如此猖獗。
更不会在食物充足时，还主动攻击人类。你以为我那七天，是在跟你赌气吗？
我冷笑一声：我是在救我自己的命。我家的传承有点特殊，从我太奶奶那辈起，
就懂得一些处理不干净东西的门道。虽然到我这一代已经没落，
但一些基本的辨识能力还是有的。当我发现粘鼠板上的诱饵消失，而粘鼠板本身完好无损时，
我就知道，这东西不一般。当我看到那只黑鼠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时，我便彻底确定了。
那是阴鼠。一种靠吸食阴晦之气和活物精气成长的邪物。
它们一开始只是被公寓楼里积攒的秽气吸引，但乔冉的行为，
无异于给它们开了最盛大的一场欢迎宴。她留下的食物残渣，腐烂后产生的秽气，
是阴鼠最喜欢的养料。她对它们的喜爱和欢迎，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邀请，
让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此处筑巢。那个超声波驱鼠器，也不是普通的仪器。
我继续说道，那是我找人特制的，里面的核心部件浸泡过朱砂和艾草，
播放的也不是什么超声波，而是一种模拟『天犬』的低吼。这种声音，
能震慑刚刚筑巢的阴鼠母体，让它陷入衰弱，不敢轻易扩张。七天是一个周期，
刚好能压制住它，让我安全离开。我一走，你拔掉了仪器。就等于亲手为它们的王，
解开了最后的枷锁。乔冉，你不是喜欢它们吗？你不是觉得它们可爱吗？现在，
它们把你当成了新的食物来源。它们在吸食你的精气，你的阳气。等你被吸干了，
它们就会啃食你的血肉，作为下一窝幼鼠的养料。恭喜你，你用你自己的身体，
供养了你最爱的『鼠鼠们』。我的每一句话，都像一把冰冷的刀，
扎进乔冉最后的心理防线。电话那头传来了她彻底崩溃的嚎哭和尖叫。不！不是的！救我！
林未你救救我！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？你既然懂这些，你一定有办法的！
我给你钱！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！求求你救救我！背景音里，
我能听到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密集的抓挠声，似乎越来越近，越来越响。办法？
我轻声重复了一遍，有啊。乔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：什么办法？快告诉我！
现在，立刻，从你家跑出来。什么都不要带，跑到人多、灯火通明的地方，
比如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或者派出所。它们畏惧阳气，不敢在那种地方久留。
然后呢？然后怎么办？没有然后了。我淡淡地说，那间房子已经成了它们的巢穴，
你是回不去了。你这辈子，都只能在人多、阳气重的地方待着。一旦你落单，
或者进入阴暗的地方，它们就会跟上来。直到把你吸干为止。6.不——！
乔冉的尖叫声凄厉到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。我不要！我不要一辈子过这种日子！林未，
你不能这么对我！你明明可以彻底解决它们的，对不对？你就是不想帮我！
你这个恶毒的女人！她又变回了那个歇斯底里的乔冉，只不过这一次，
不是因为自以为是的圣母心，而是因为纯粹的恐惧。我懒得再跟她废话。这是你应得的。
当初你为了你的『可爱鼠鼠』在网上污蔑我的时候，就该想到有今天。
你不是要我给它们道歉吗？现在去吧，它们就在你身边，你可以当面好好跟它们道歉，
看看它们会不会放过你。说完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，拉黑了这个陌生号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