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姐，你被人告了？还是个租房纠纷？电话那头，我曾经的合伙人周律，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。
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律师函，纸张边缘几乎要被我捏碎。
嗯，对方索赔精神损失费、误工费、医疗费，一共二十万。
周律在那头沉默了三秒，然后爆了句粗口：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？他不知道这房子是谁的？
他知道，我看着窗外，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就是知道，才敢这么干。
律师函是下午收到的，用的是最普通的那种牛皮纸信封，快递员甚至没让我签字，直接塞进了信箱里。
我刚从父母家回来，手上还提着他们硬塞给我的土特产，就看到了那封突兀的信件。
发件方，本市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。
收件人，柳如烟。
我的心不大不小地咯噔了一下。
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律所打交道了。自从三年前我亲手把那个商业犯罪集团的头目送进去，顺便把半个律师圈搅得天翻地覆之后，我就选择了退休。
我卖掉了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层，在这座城市最安静的老城区买了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，过上了养花种草的咸鱼生活。
为了不让房子太空，我把二楼租了出去。
租客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，叫林薇，长得白白净净，说话细声细气，看起来很乖巧。
她说自己刚找到工作，手头紧，我心一软，租金比市价低了三成，还允许她押一付一。
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省心的租客，没想到，是引狼入室。
拆开信封，几张A4纸，白纸黑字，条理清晰。
核心内容是，由于我作为房东，未能尽到房屋修缮义务，导致卫生间水管老化漏水，不仅损坏了她价值不菲的化妆品和衣物，还让她在湿滑的地面上摔倒，造成轻微脑震荡和严重精神损伤。
诉求是，赔偿财产损失五万，医疗费、误工费、精神损失费十五万，共计二十万。
信函末尾，是林薇的签名和她律师的盖章，措辞强硬，要求我三日内答复，否则将正式提起诉讼。
我盯着严重精神损伤那几个字，差点气笑了。
上周三，林薇在微信上说卫生间水龙头有点滴水。我当时正在开车去父母家的路上，回她收到，我周末回来找师傅上门看。
她回了个好的，谢谢房东姐姐。
就这么几滴水，滴出了二十万的赔偿？
我放下律师函，拿起手机，直接拨通了周律的电话，就有了开头那一幕。
周律是我的大学同学，也是我创办天启律所时的合伙人。我退休后，他成了天启唯一的主事人。
烟姐，你别告诉我，你这三年养花把脑子养废了，连个租房纠纷都搞不定？周律的声音带着调侃，但更多的是关心。
天启是业内神话，而我柳如烟，就是神话的缔造者。我经手的案子，无论大小，从未败诉。圈内人送我一个外号，不败女王。
一个不败女王，被一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用一份漏洞百出的律师函给告了，这事说出去，确实是个笑话。
我只是想不通，她图什么。我揉了揉眉心，这三年安逸的生活，确实让我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。
图钱呗，还能图什么。周律不屑地哼了一声，这种碰瓷的案子我见多了，很多房东怕麻烦，想着花点钱息事宁人。对方就是赌你这个心态。你打算怎么处理？要不要我派个律师过去？
不用。我干脆地拒绝了，我自己的事，自己解决。你帮我查一下发函的那个律所，还有代理律师的底细。
行，小事一桩。不过烟姐，杀鸡焉用牛刀，你可别玩脱了。
放心，我看着那份律师函，眼神一点点冷下来，我只是想看看，这把刀，到底有多钝。
挂了电话，我没有立刻联系林薇。
对付这种人，你越急，她越得意。
我慢条斯里地把土特产放进冰箱，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，然后坐到院子里的藤椅上，开始复盘整件事。
林薇住了半年，一直很安分，除了偶尔抱怨两句工作上的事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。
转折点，似乎就在上个月。
她开始频繁地带朋友回家，有男有女，经常闹到半夜。我提醒过她两次，她都笑嘻嘻地道歉，说下次注意，但从不改正。
现在想来，那些所谓的朋友，恐怕不是来做客那么简单。
他们是在踩点，在熟悉环境，在为今天的这场大戏做准备。
我的院子里装了监控，但只对着大门和院墙，客厅和楼梯是监控死角。
我打开手机里的监控APP，调出上周三到今天的录像。
果然，上周四晚上，也就是我告诉她我周末才回来的第二天，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，趁着夜色，提着一个工具箱进了门。
是林薇给他开的门。
男人在二楼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离开。
第二天，林薇就开始在朋友圈卖惨，说自己在家摔倒了，头晕恶心，还配了一张在医院排队的照片。
一切都对上了。
这不是临时的见财起意，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、专业的、针对我这个看起来人傻钱多的房东的精准诈骗。
我的血液开始微微发烫。
已经很久，很久没有人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了。
不是愤怒，而是兴奋。
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，闻到了血腥味。
我点开林薇的微信头像，那个笑得一脸清纯的女孩，此刻在我眼里，和那些在法庭上被我逼问到痛哭流涕的商业巨鳄，没什么两样。
我编辑了一条信息，想了想，又删掉了。
我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，背景音很嘈杂，像是在KTV。
喂？柳姐，什么事啊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刻意的疏远。
林薇，我开门见山，律师函我收到了。
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，我甚至能听到她屏住呼吸的声音。
过了几秒，她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说：既然收到了，那柳姐你看一下，是准备私了，还是走法律程序？我律师说了，我这个案子，一告一个准。
是吗？我轻笑一声，你的律师，有没有告诉你，我是谁？
